《与君辞》(3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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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主慧眼如炬,很多事情他嘴上不说,心里是明明白白的。

“有话好好说,莫起争执。”

这话也送给被封控在家,憋得难受的孩子们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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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言豫津如遭雷击,他转而望向仍在昏睡的萧景睿,不禁痛之入骨。他悲怆于挚友的命运,身世已是令人唏嘘,明明是琅琊榜上排名第二的公子,合该有着锦绣的前程和美好的姻缘,却在这无情的黑夜里跌落泥潭,再也不得翻身。他不知道萧景睿醒来的时候,他该如何对他说。他甚至不敢想萧景睿知道自己的伤势后,会是怎样的心境。那是他最好的兄弟,可以肩背相抵的兄弟,他却没能救出他来!倘若他可以早一点意识到渝军的反常,或者说他见到萧景睿的时候能够问问他双色烟火究竟是不是他发的,再或者说他可以再多想一想,是不是一切就都可以改写?


       “琅琊阁医术玄妙,小殊的容貌也与以前大不一样,蔺公子,你一定有办法的,是不是?”蒙挚问道。


       梅长苏心下凄然,替蔺晨答了这话:“我容貌异换,是因雪疥虫改变肌理骨骼之故,与景睿的状况大相径庭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那若是给景睿也用一次雪疥虫,不就可……”话没说完,蒙挚自己便住了口。雪疥虫之毒何等毒辣?梅长苏为了能活下来,遭受的也是常人难以承受的痛楚。用寿数去换容貌,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。


       蔺晨瞥了蒙挚一眼,倒也没再怼他,却是捏着萧景睿的腕脉给他舒缓了下内息。他说:“等他的伤势暂稳后定,再将他移至别处静心休养,远离战火,着人好生看顾,他的路还长,能否走下去,怎么走还要他自己决定。”蔺晨与萧景睿交情不深,看人却是极精准。萧景睿虽温厚、仁恕,但这些宽容却是无限予人的,于己虽说不上是苛责刁难,却也是所留余地不多。有的人可以忍辱负重,抵着黑暗前行,但就此离去,斩断人生,也未尝就是错的。毕竟,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得梅长苏的。


       蔺晨看着梅长苏扶案起身,朝萧景睿走去。他知道那人此刻说是强弩之末也不为过,但他与萧景睿相交一场,自是要尊重这孩子的决定,哪怕这个决定是悲怆孤独的,甚至是天人永隔,他亦不会干涉。莫逆于心,便是如此。


       即使是在昏迷中,萧景睿也是不得安宁,伤口如同撕裂般无处不痛,只痛得他在睡梦中都蹙起了眉头,额上满是冷汗。他的胸口起伏不定,内息已乱。若不是蔺晨几根金针定穴,辅以内力调和,换做寻常医士问诊,只怕他早就难以为继了。蔺晨虽到的迟,出手却是精准精妙,几个军中的医官素日里虽只听闻梅监军身边有随行医士,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诊疗手段。即便素日里对蔺亲兵有微言编排的医官,此时也堪堪地闭了嘴,心里却是着实服气。


       “一会儿你们小心送他回营帐,需得好生照料。”梅长苏强忍悲痛,细细地与身旁的医官交代,“待他伤情允许时,你便带着景睿一同返回金陵。”梅长苏望着言豫津,“至于罚……这事主责在我,是我筹谋不够,疏算有漏才让大渝凭其爪牙,无所忌惮,让你们身陷险境,此责该由我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“战事吃紧,这时不是讨论谁的责任的问题。”蒙挚抢过话头,适才扶着梅长苏的时候,他已察觉到他的心绪激荡,实在不忍他再自我苛责,“渝军此次虽然得利,可听豫津说船上也并无粮草,他们定会再想办法运送辎重的,我们再寻……”


       “只怕是……”梅长苏摇了摇头,微微地闭上了眼睛,他叹了口气,“再也没机会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会?我们还有……”蒙挚劝他的话刚想出口,却也在此时反应过来梅长苏的意思了。大渝在埠水之畔闹出如此大的动静,大抵是要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的。言豫津全部人马支援了埠水,怀忧谷对于对方便再没了威胁。若是辎重队伍打了一个时间差,在言豫津撤走兵马后再过怀忧谷,那么此刻粮草应当已经送进了兖州城了。尽管渝军折了十几条船只和一些死士,但这对于可再支撑兖州守军数月的粮草来说,可谓是极低的损耗了。然而此计若成,渝军士气大震,大梁不仅要面对更顽固的死守,还要消耗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未见得能拿下兖州城了。


       蒙挚怔怔地望着梅长苏,心里蓦地涌起了一阵冲动,“大不了我们强行破城!一次不行就两次!两次不行就十次!”


       梅长苏没有答话,只是轻轻地攥紧了萧景睿冰冷的手。


       蔺晨瞟了蒙挚一眼,一言不发,却是心有所思。


       果不出梅长苏所料,半个时辰后便传来了便有探子来报,怀忧谷附近果然出现了轮毂碾压的痕迹,大渝的粮辎队伍在言豫津起兵赶往埠水后通过怀忧谷已经运抵兖州。萧景睿在水上遭遇的人马,不过是渝军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。梅长苏站在舆图前出神,他明白,兖州的粮草又多出了三个月的补给,可他却再无三个月可耗了。


       待将萧景睿挪回营帐安置妥当,已是日昳时分,蒙挚命人将饭食温了下,送到了主帐。蔺晨也不谦让,大喇喇地坐下就开吃,还不忘把一碗清粥推到梅长苏面前。然而只是这清淡的小粥,梅长苏却也不想食用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你好歹吃一些,这么干熬能撑得了多久?”蒙挚心里着实着急,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言语里的不妥。


       “你喝吗?”蔺晨擎着粥碗,梅长苏摇了摇头,蔺晨索性把粥碗也拽到了自己面前,“你不喝我喝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蔺公子!”蒙挚实在看不下去了,一把把粥碗抢了回来,重新递给了梅长苏,“忙着这半日,总要吃点东西。”


       梅长苏不忍拂了蒙挚的好意,只好接了过来,随即还是把碗放在了方桌之上。蔺晨瞟了他一眼,知他满怀心事,便想要去夹菜,谁知刚伸出的筷子却被另外一双筷子抵住了,不是蒙挚又是谁呢?蒙挚狠狠地剜了蔺晨一眼。


       蔺晨叹了口气,只得放下了碗筷:“你还在想那个副将?”


       梅长苏点了点头:“豫津赶往埠水的途中,未及太阳初升之时,雾气颇大。他只看着那人着我军铠甲,又自埠水而来,自称是景睿的副将,便信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此时确是豫津大意了,没有看清来人究竟是谁。”蒙挚道,“可就算换做是我,也未必能想到对方是个假扮的细作。反正这人也找不到了,你就莫要再忧心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可是梅长苏却依然摇了摇头。


       蒙挚不明所以:“这人半路就逃了,谅他也不敢再回来了。哪个军营没有细作?这次虽然有所损失,我们下次赢回来便是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哪知,蔺晨也摇了摇头:“也不尽然,此人已在你们增援埠水之时匿于战事,各种缘由已无从猜测。若是假扮的倒还好,可若此人真的是萧景睿的副将呢?”


       蒙挚直到这时方才明白梅长苏究竟在担忧什么,他细想了下,竟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:“若真的是,他竟然可以混迹于我军将帅的身旁获得副将之职,那岂不是要有很多人协同?”


       蒙挚望向尚在沉思中的梅长苏。形式如此复杂,他的脑子里麻乱不堪,下意识便去看梅长苏,想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办法来梳理这混乱的局面。


       蔺晨皱了皱眉头,起了身:“忘了和你说,适才我过来的时候,营东抓了几个逃兵,黎纲先过去处理了,让我跟你说一声,有空的时候过去瞧一眼。”


       蒙挚愣了下,怒道:“怎地不早说!”他扔下筷子,起身便要走,却又折回身来将那碗粥推到梅长苏面前:“我去去就回,这个一定要吃完。”


       梅长苏抿了抿嘴,轻点了下头。蒙挚这才放心离去。


       蔺晨理了理袖子,什么都没说,晃晃悠悠地也朝外走去。走到主帐门口的时候,身后方传来了梅长苏的声音:“有话好好说,莫起争执。”


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蔺晨嘴角弯起一丝微笑,头也没回地走掉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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