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杖筴何须卿孤征》（1）

　　最近，蔺晨有些不太对劲。

　　黎纲记得那日蔺公子从募兵处回来的时候，脸阴沉沉的，让人瞧着从心底里发寒。宗主的目光似乎也在回避着什么。但从那日起，苏宅就安静了下来，一直到大军出征，蔺晨似乎都没说过什么话。

　　在北境的那三个月里，黎纲的日子并不好过。他知道自家宗主那千疮百孔的身子骨是何光景，整日里也是提心吊胆，生怕一个不留神，梅长苏就在他面前倒下了。

　　不过，这些担心似乎是多余的。宗主不但没倒下去，气色看起来似乎也比在金陵的时候好了很多。

　　“这人呐，就是得有事儿做。”黎纲总结着，“翻了案之后，宗主总算是有新的期许了。”

　　甄平听了这话，没说什么，只是担忧地看着宗主踱步的身影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　　虽然宗主看起来还不错，但蔺公子的药似乎更难喝了。药碗还没端进屋，就能闻见那腥臭得让人作呕的味道，黎纲猜蔺晨大抵是改了药方了。虽然宗主以药当饭十几年了，苦涩已成习惯，但闻到这味道的时候，还是皱起了眉头。

　　“这是什么？”梅长苏问道。

　　若是往日，蔺晨总是会摇头晃脑地说上一串药材的名字，然后睥睨着梅长苏，盯着他灌下汤药。若是兴致高了，多少也会挤兑梅长苏一句：“毒药！”


　　可是这次蔺晨似乎连话都不想说，只是别过头去甩了他一句：“不想死得太难看就喝了。”

　　梅长苏也是难得的好脾气，竟然二话不说，憋着气就灌下了满满一大碗的汤药。


　　黎纲接过汤碗去洗的时候，凑上去闻了一下碗底剩的一点药渣子，结果差一点把胃吐出来，以至于他直接省掉了下一顿饭。

　　黎纲不知道宗主是如何咽下去这黑乎乎的一大碗药的，最后还特意晃了晃碗，把沉淀在碗底的药渣摇匀，尽数倒进了嘴里。

　　黎纲叹了口气，想着自己若是那闷在角屋里熬着药的蔺公子，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
　　就这么的，梅长苏喝着蔺晨熬的这副汤药，抢了肃城，劫了敌军的粮草，拿下了兖州，最后硬生生地把渝军逼上了梅岭。对，就是当年那个血流成河，沦为人间地狱的梅岭。看着梅岭上火光冲天，梅长苏虽然端坐马上，但是唇齿却咬得死死的。黎纲知道，梅长苏的心里早就陷入了那片火海，那个他十几年梦魇所逃不出的结界。